和你一起看宋史(37):赵匡胤假途灭虢收荆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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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宁彩臣

1、赵匡胤的统一策略

一边梳理内部，赵匡胤并没忘记统一大业。统一，这是周世宗的愿望，同样是赵匡胤的愿望，也是绝大多数五代十国人的愿望。分裂，战争，已经太久了，大家都有些疲惫。

公元962年年底，快过年了，大家都闲了下来，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只要天还没塌下来，年就还是要过的，哪怕是贫农奴隶，在过年的时候也能享受一下难得的轻松。

可是，赵匡胤闲不下来，在一个大雪天的夜里，他出现在赵普家里，对自己的首席谋士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吾夜不能寐，故特来见卿。”

这个夜里，他们谈了很久，其实，也就是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的问题。王朴《平边策》中提出先南后北，周世宗柴荣开始也是这样干的。但是干到一半的时候，周世宗柴荣突然改变了想法，开始将矛头直指辽国，而且是越过了北汉，只将北汉盯住，直接找辽国决战。

这里面的原因我们前文说过，第一是现在的辽国正处于“睡王”耶律璟的统治下，柴荣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第二原因，我们猜测，柴荣可能知道自己不会长寿，特别是王朴突然逝世，对柴荣震动挺大。原来的10年统一天下，柴荣等不及了，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为儿孙将最大的敌人——辽，解决掉。

柴荣有他的道理，但是赵匡胤不一样，他有的是时间，而且赵匡胤和柴荣不一样。他们都是五代强人，不过，柴荣的强，是那种泰山压顶式的强，面对敌人，他往往会露出他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让敌人胆战心惊。

而赵匡胤的强，是不动声色的，他微笑着看着你，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但是，一个不小心，你就被他吃掉了。

最终，赵匡胤和赵普确定下先南后北的策略，这与王朴的大体策略相同，但是细节还是有差别的。柴荣直接就将矛头指向南边最强大的南唐，只要拿下南唐，南边其他小国就会望风而降。而赵匡胤，他要将那些小国一个一个先剪出，最后才是南唐，可能是赵匡胤已经看出了南唐国主李煜的懦弱，当他剪出其他国家的时候，从来不担心南唐会乘机捣乱。

而北面，赵匡胤与赵普定下不下北汉，不顾燕云的策略，他们要彻底没有后顾之忧，才会与辽国决战。而且赵匡胤对于收复燕云，想法非常灵活，他从这天开始攒钱，他想要等到拿下其他国家，就先与辽国谈判，用钱赎下燕云，如果谈判不成，再用这些钱招募忠勇之士，与辽决战。

不得不说，赵老大的想法非常前沿，而且非常开放，也许，这就是小时候读书少的好处，起码他的思想和只读了半部论语的赵普一样，都没有受到儒家思想的束缚。要知道，几百年之后，美利坚建国，很多土地就是从法国、德国、荷兰、爱尔兰、意大利等殖民者手里买回来的。

1802年，当时的美国总统托马斯·杰斐逊与法国谈判，拿破仑竟以8000万法郎(当时约合1500万美元)的价格把北美路易斯安那地区210万平方公里卖给了美国。

当时，拿破仑派2万人入侵海地全军覆没，急需要资金来重整旗鼓。另外，拿破仑盘算过，如果美国和英国结盟，与法国开战，英国必将进攻路易斯安那地区，与其让它们落入宿敌英国之手，不如卖给美国，而且卖了这个地区，法国可解除后顾之忧，全力以赴控制欧洲。

2、机会来了

唐末潭州刺史马殷在唐末动乱时期建立了楚政权，也叫湖南政权。鼎盛时期，这个政权包括湖南全省，广西、江西部分地区和贵州大部分。

马殷有个重要谋士叫高郁，马殷的儿子马希声害怕高郁以后架空自己，常常劝马殷杀掉高郁，马殷大骂马希声：“畜牲!高郁是我们马家的诸葛亮，少打他的主意”。但是那时候马殷年龄太大了，都79了，马希声不听父亲的，找人把高郁杀了，高郁死后没多久，马殷也因此气死了。

马希声继承袭位，他没有他爹的本事，去掉了楚国的建制，称武安军节度使，还管理这湖南这块地区。

这个马希声喜欢狂吃海喝，他父亲下葬前，他还照样吃了几只鸡，才去发丧。南唐李璟继位后，不顾父亲李昪的告诫，开始向周边用兵，将湖南给灭了。但是湖南虽然被灭了，但是反抗不断。后来，有个叫做周行逢的，乘着柴荣蹂躏李璟，将湖人收复了。

周行逢主政长沙时正赶上湖南发生大面积饥荒，老百姓无粮度日，周行逢不忍百姓饿死，速放粮救人，“全活甚众”。

周行逢是从社会最底层杀出来的，了解民间疾苦，知道老百姓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想有口安生饭吃。如果这点根本算不上要求的要求都满足不了，那么老百姓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造反。

因此，周行逢绝不侵占老百姓的财物，日子过得比较紧。弟兄们不解：“大哥，你有这么穷吗?”周行逢大笑：“只要我想，长沙的金银都是我的。但马氏纵其欲、虐其民，前车犹在，怎敢一日忘之?”

周行逢与郭威(战友王峻)一样，有个平起平坐的战友，名叫张文表。周行逢死后，张文表立即起兵造反。周行逢十一的儿子周保权吓了一跳，不准确，是周保权身边的大臣吓了一跳，一面派大将杨师璠平叛，一边赶紧向赵匡胤求救。

因为周行逢之前就向后周称臣，到了赵匡胤，仍然有臣属关系。

消息传到开封，赵匡胤还没表态，武将们个个两眼发光，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还等什么，马上出兵。至于是帮忙，还是打劫，那就由不得周保权了。

不过，赵匡胤面色平静，对心急火燎的湖南使者说：“下去歇歇，我准备下，过两天回复你们”。

是赵匡胤对这个机会不心动吗?不是，他比谁都心动。我们前面说了，赵匡胤的强，不会写在脸上，他是那种看上去一脸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张口就把你吃掉了的主。湖南，你完了，难道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叫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吗?张文表只是只小狼，现在，你们引进来的，将是一只猛虎。

不过，赵匡胤还没有张开虎口，他在等一个消息。他要去的是湖南的武平平叛，去这个地方，必须要借道荆南(也称南平)。当然，也可以从后蜀或者南唐过去，但是想想，人家也不会同意。

赵匡胤等的就是荆南的消息。荆南最初的统治者叫做高季兴，他原本是朱温手下大将，官拜荆南节度使。当初荆南只有江陵一座古城而已，而且久经战乱，破败不堪。高季兴就在这样一片废墟上一点一点将家也做起来。

后来，荆南传位给高季兴的儿子高保勖，他也向后周，宋称臣。就在湖南发生叛乱前，他死了，传位给儿子高继冲。

赵匡胤表示，对高保勖的死非常伤心，一定要派个人去吊唁一下。赵匡胤就是在等吊唁的使者，等他带回荆南的消息。消息回来了，使者说：“陛下，荆南荆南兵甲虽整，而控弦不过三万。年谷虽登，但民困于暴政……取之易耳”。

赵匡胤听后哈哈大笑，心情舒畅，好，不再迟疑，出兵，救援湖南。

3、赵匡胤假途灭虢

　

任命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率领十州军队在襄阳(今湖北襄阳)会合，以讨伐张文表为名，出兵湖南。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前罢黜慕容延钊的殿前都点检(禁军统帅)之职，慕容延钊被任命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西南面兵马都部署。

赵匡胤在慕容延钊出兵之前，跟他说，这一次要采取假途灭虢之计，一举荡平荆湖地区!

慕容延钊他们出发的时候，赵匡胤的圣旨也发往荆南也就是南平高继冲那边，毕竟南平是大宋的附属，你奉大宋为正朔，大宋皇帝的圣旨也要听吧，圣旨十分的明确，就是我大宋的军队要借道南平，去武平平乱。

大军来到了城外，在慕容延钊和李处耘派了一个代表名字丁德裕已经进入江陵城，宣读命令：王师借道伐叛，请贵府提供沿途补给。”我们要借道，你们要给我们粮草供给等。高继冲回复：老百姓怕当兵的，粮饷我们可以供给，但请另行别路。”

高继冲也不是草包，大宋这明显的是要搞假途灭虢的那一套，借道我的南平就没有了，不行，但是粮草可以。丁德裕不敢做主，回到军中不久再一次见到江陵城，再一次宣布命令：王师借道伐叛，请贵府提供沿途补给。

一模一样的话，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不答应就是抗命，抗命那就直接灭了你，高继冲慌了连忙命叔父掌书记高保寅与衙内指挥使梁延嗣前去宋军大营犒师，顺便探探口风，不过被慕容延钊给扣下了。

有个将领叫李景威说，给他三千兵马他去伏击宋军，被其他人给阻止了，他们分析天下大事，最后决定不能跟大宋作对，李景威自杀而死，而高继冲也害怕，他叔叔被扣还没有回来，他立刻下令搜刮钱财准备犒劳宋军，正在这个时候他的使者叔叔派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宋军距江陵百余里，慕容延钊、李处耘待己甚厚，借道而已，并无他意。”

真的只是借道，那就放心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看到的不是高保寅回来了，而是宋军的监军李处耘宋军兵临城下，毫无准备的高继冲仓皇出城十五里迎接。李处耘让他待在原地等着慕容延钊;自己率兵先行入城，登上北门。待高继冲陪着慕容延钊的大军来到江陵时，城中战略要地早已为宋军所控制。建隆四年(963年)二月初九，荆南三州十五县，和平划入大宋版图。

宋军还没有到达武平平乱就用借道之名灭掉了南平，打开了荆南的大门

4、请神容易送神难

　

宋军在慕容延钊和李处耘的运作之下，取得了荆南，此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周保全已经击败来的张文表，平定了叛乱，既然平定了叛乱宋军就没有必要再来平叛了呀。你们应该撤军，可是周保全和他手下的人傻眼了，宋军在得知张文表被平定之后，在叛乱平定后，日夜兼程，直接朝着湖南会府朗州而来。

大家这个时候都明白了，宋军也要将他们给平掉了，武平的一个指挥使张从富壮起胆子，把宋军入湘必经之路上的桥全部毁去，船全沉了。没有这些东西你们宋军还能飞过来不成。

谁知道这一举动没有阻挡住宋军，反而直接等到了一份诏书，这是赵匡胤的亲自操刀的诏书：“你们来求援，朕这才发兵帮你们平叛。现在妖孽已死，朕对你们有再造之恩。你们不图回报，反而抗拒王师，这是自取灭亡!”

周保权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让张从富抵抗。宋朝这边，监军李处耘打头阵。就是前面参与陈桥事变的第三号演员，就是他在军中鼓动大家，说天子尚幼，我们这些当兵的没有前途啊，不如拥立点检，跟着分杯羹吃。

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后晋末年，李处耘还不到二十岁，跟随其兄李处畴到京城。这哥俩运气有点背，正好遇到耶律德光进攻李崇贵，张彦泽已经破关而入，放纵士卒剽劫抢掠。李处耘生性勇武，尤善射箭，一个人保卫里门，射杀十几个士卒，其他的士卒不敢进攻。天黑后，士卒们撤退了。到天明后又来进攻，李处耘又射杀几人，战斗难解难分。直到他的亲朋前来解救，骚乱得以平息。

李处耘进攻湖南，第一战大胜，杀了很多人，也抓住很多。他从俘虏里面挑了几十个，架起了油锅，点起火，等油锅烧热，直接把俘虏扔了进去。两百年后，成吉思汗也这么干。

不过，李处耘比成吉思汗更绝，当着其他俘虏的面，让自己的士兵把炸好的俘虏吃了。湖南人真的怕了，后面，再也没有像样的抵抗了。

这哪里是敌人，这是恶魔，是吃人的魔鬼。但是这个恶魔避免了后面很多不必要的抗争，因为双方都少死了很多人，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慕容延钊破岳州，直捣潭州，于三月初十宋军攻破朗州，将张从富斩首，周保权被擒，武平十四州一监五十二县全部纳入了大宋的版图。

荆湖一役，不到100天，大宋得到十七州一监六十七县、齐民二十四万户，扩张了大宋的版图，壮大了大宋的实力。更为重要的是，大宋的实力深入到长江，右临南唐，左挨后蜀，南压南汉，在对南战争的战略上抢占先机，也从地理上镇住了南方诸国联合反宋的可能势头。

然而，赵匡胤有点高兴不起来。在这之前，赵匡胤就一直在想，五代十国强兵悍将的局面如何把控，这不，李处耘就给了他一个标准的五代十国式胜利。

战争，肯定会死人，杀人没有关系，但是也要有底线吧。李处耘的残忍，超出了赵匡胤的底线。

一想到这里，赵匡胤就感觉到原来他的前任柴荣一直在刀尖上跳舞，他赶着一辆没有缰绳的马车狂奔，翻车，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赵匡胤不想翻车，他要改变这一切。

赵匡胤开始收回藩镇节度使“支郡”管辖权(就是节度使驻地以外防区以内的其他州县)，收回节度使财权和司法权。

赵匡胤设立转运司，将藩镇每年的收入，粮草上缴，由转运司运往京城，中央再每月按额度给地方拨付，调配。

司法权，从此地方和节度使没有权力处死大宋子民，所有死刑案件全部上报朝廷，由刑部复查，以前节度使校尉担任的司法提刑官，全部由科举选拔的文官担任。

赵匡胤再次向全国发布兵样，将一些高大威猛，符合标准的士兵交到中央，编入禁军。做完这一切，赵匡胤放心了，马车的缰绳已经攥在赵匡胤手里，想让他跑就跑，想让他停就停。

大宋，开启了他的时代。